【春秋】真心英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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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辽阔，雪野茫茫，瑟瑟风中，一红衣女孩，手执一根树条，稳稳站定，只待那三个混世魔王的到来。任他们如何的浑愣孟浪，也挡不住这飒爽英姿，豪气冲天的女侠。倔强，从不肯低头认输本就是她的天性。此时若不吐了这口恶气，还怎能在这村里立足。没多时，只见三个小黑点，从几百米外的一排红http://www.sosoboat.cn/csjs/28217.shtml砖房处闪现出来，一点一点的近了。距离红衣女孩越近，脚步越沉重，神情越暗淡。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犯嘀咕:“怎么办，又要挨打，回不去家了。”其中一个说：“要不从地里走吧。”另一个骂道：“你傻呀，雪都没过膝盖了，怎么走。”此时正是深冬，几场大雪过后，原野里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。他们若不绕行到村西边，那么回家的路就只有这一条了。三人中一位身材略高些的说道：“走吧，不行就厚个脸皮道个歉，也不能天天回不了家呀，谁让咱们惹着她了。”三个人硬着头皮往前走，想着那条抽打他们的树条，心里就一阵哆嗦。这几天被追打得四处逃窜，身上还留着几道血痕，不免又多了几分胆怯。“不行跟她做个保证吧，以后不再欺负她们了”，大个子低声说道，另外的两个没作声，权当默认了。大个子男生鼓足勇气走向女侠，作揖告饶，说了一大堆好话，以求得原谅。女侠虽面色冷若冰霜，但终是心地善良，押送他们回到各自家中。向他们父母说明原委，并写下保证，此事才告一段落。
　　原来村里的孩子们放学路上，要经过一处池塘。在冬天，厚厚的冰层，开阔的冰面，吸引着一群一群的孩子们。滑冰车的，打冰滑梯的，互相追逐着，玩的好不热闹。脸被吹得红红的，笑声也被打磨的亮亮的。这等乐趣在那个物质和精神都匮乏的农村，也是难得。可偏偏有人不怀好意，来破坏这单纯的快乐。就是前文提到的那三个混世魔王，村里有名的嘎小子。他们站在几名女生旁边，看她们打冰滑梯。还假装发出几声喝彩，只等抓住时机，趁女生不注意，突然伸出腿放到滑道上。正在下滑的女生根本停不下来，一下子就被绊倒了，滚动，最后重重的摔在冰面上。那几个魔王哈哈大笑，一脸坏相；女生们则难堪至极，玩兴尽失，只好怏怏不快的回家了。没想到软弱的退让换来的却是无休止的捉弄。那一次次扫堂腿，一回回的人仰马翻，几次三番的忍让无果，终于惹怒了一位女生。她经常穿一件红色罩衣，个子虽不高，脾气却倔强，性格刚烈。连续三天，她都独自一人，站在从池塘回村里的必经之路上，手持一根三尺来长的树条，见了他们就打，绝不手软。只见那三位东躲西闪，用尽力气，才勉强逃离。那位有着女汉子般硬朗性格的红衣女侠就是我的大姐，我童年时代心目中的英雄。
　　我家姐弟四人，两个姐姐，一个弟弟，我排行老三。旧时农村，重男轻女，家里没有男孩，总是被人瞧不起。弟弟就是带着光耀门楣的使命，来到了我们中间。弟弟比长姐小九岁，无力支撑门户。而父亲常年在外谋生计，母亲独自抚养我们，艰辛自不必说。加之母亲性格温厚，为人谦让，从不肯与他人计较。这就让那些性情卑劣之人找到了欺负我们的机会，大姐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百炼成钢的，她始终扮演着大哥哥的角色，保护着我们。
　　邻家大婶，那是何等厉害角色。凡事都得占便宜，吃不得一点亏，在全村都是出了名的。那时我们两家的菜地间都http://www.aqnfmedia.cn/mntp/28193.shtml用玉米秸秆夹成篱笆墙，界限分明。每年春天，换新秸秆时，大婶都抢先动手。看似她很勤快，实则别有用心，每次都悄悄的把篱笆往我家菜地挪半条垄，直到后来占得多了，被大姐发现。找她理论，她不但不承认，还满嘴脏话，骂骂咧咧。大姐一气之下，拆掉了整个篱笆墙，再按原来的界限重新埋好,周主任说如今的少女月经初潮的时间。这下可捅了马蜂窝，大婶气势汹汹的来我家找母亲撒泼，并声称要拔掉刚刚埋好的秸秆。大姐见状顺手抄起靠门放着的一把镐头，站在门口，硬生生的把她拦在了门外。“找我吧，你若敢拆了我的篱笆，今天这镐头就不认人。”说罢把镐头高高举过了头顶。看到这架势，大婶吓得脸色煞白，虽口头还硬，但脚下却抹了油一般溜走了，从此再也不敢随便欺负我们家了。今年春节回老家，大姐说起这段往事，姐夫还即兴吟诵了清代宰相张英的一首诗：“千里捎书只为墙，让他三尺又何妨。万里长城今犹在，不见当年秦始皇。”我想张英若贫寒如我家，他也定不肯让出这三尺的。那时的大姐，用她的勇敢为我们打下了一片自由的天空。
　　雨水如注，不分东西，一股脑的浇灌下来。这已经是第二天了，雨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。屋子里的地势较低，进了很多水，母亲带领http://www.ohdu.cn/mtjj/28937.shtml我们姊妹三人，手执各种工具，忙着往外排水。雨下得越来越大，连灶膛里都积满了水，草木灰被浸泡得浮在水面。在屋地偶尔还能捉到一只小青蛙，或几条小鱼。母亲可没有我的好兴致，找来沙袋堵住门口，不让水再涌进来。指挥我们用瓢舀，用盆端，直到快做晚饭时，才把地面积水清理干净。当准备生火淘米时，才发现水缸已经见底，没水可用了。没办法，母亲披上雨披，担起水桶，推开家门，迈过沙袋，消失在茫茫雨雾之中。天空一片铅灰，偶有闪电划过，阵阵响雷在头顶炸开，甚是恐怖。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齐膝深的水里，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。好不容易到了村中心水井处，装满水慢慢的往回走。结果还是一不小心，被脚下的树枝绊倒，人和桶全部跌落水中。母亲挣扎着起来，重新回到水井处提水，再一次小心翼翼地走回来。此时天上的雨水，地上的积水，桶中的井水，心中的泪水，汇聚成一片汪洋，在生活的深深处流淌。有谁能读http://www.tcitools.com.cn/wls/22489.shtml懂那种心情，那般母爱呢。此时我的三言两语又怎能说得清楚，文字在生活面前似乎是那么的贫乏和苍白。
　　那个夜晚，雨没有停止它的疯狂，家里养的母猪和那几头猪崽遭了秧。在圈里不定的哼哼，叫http://www.bnxfinance.cn/lczt/31220.shtml声甚至凄凉。雨太大，水漫上了猪窝，它们无处安身。母亲只好带了手电筒，拿起铁锹，冒雨去挖排水沟，再给猪窝换上干爽的稻草。弄到半夜，直到猪妈妈和猪宝宝安静地睡着了，母亲才拖着已湿透了的，疲倦的身体回到屋里。没睡一会，就又起来为我们做早饭。家中没有男劳力，像这样重体力活通常都是母亲一个人干。后来村里开了一家缝纫厂，母亲手艺好，就去那里工作。为了多挣点钱，给孩子们攒学费，时常加班到半夜。今年母亲已近八十，身体一直病弱，眼睛也不大好。我想一定和年轻时过于劳累有关，几十年奔波，不得好好休息，现如今又常被病痛折磨。一想到这些，我心中就隐隐作痛。母亲性格中的柔韧是折不断的坚强。童年时光，是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针一线连缀起来的慈爱天空。
　　初秋，风变得干燥起来，草木也渐渐失去华彩，显出颓唐的老态。而这时，二姐最高兴了。星期日一大早，就能看见她那瘦小的身影，在高高的芦苇丛中，在片片的蒿草里时隐时现。秋日的太阳还很毒辣，正午时分，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睛。但望着眼前被割下来，铺放的整整齐齐的苇子，蒿草，二姐的脸上总会扬起笑意。被晒得略黑的脸让她看上去不太漂亮，但一想到灶膛里红红的火焰，被烧得热滋滋的炕，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脸蛋。似乎一切的劳累都可以忘掉。
　　东北的冬天漫长而寒冷。由于贫穷，买不起煤。取暖全靠稻草，玉米秸。但烧不了多久，就不够用了。所以，一入秋，就要到家附近的田埂沟渠打些柴草，嗮干了备用。二姐最喜欢去水比较深的沟边割芦苇。它长的高，杆也坚硬，虽割起来有些吃力，但特别耐烧。今天若是我见到了那么一大片芦苇，定会想到“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，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”的缠绵；“枫叶荻花秋瑟瑟”的美景。但那时缺吃少穿，物质匮乏，诗意早已远离。二姐只想多割些草，有时贪晚，成群结对的蚊子扑面而来，没一会，浑身就会被叮咬出一串串的红包，即使穿再厚的衣裤也不管用，只好狼狈地逃回家。待草被嗮干了，摞在一起，用麻绳系紧，背回家。有时为http://www.zgjmyl.cn/sczl/28320.shtml了少走一趟，二姐就将一捆一捆的芦苇压在肩背上，踉踉跄跄的爬沟过坎，用尽吃奶的力气，才勉强背回来。那情景，想想都艰辛异常。二姐用她的勤劳为我们点燃了一片温暖的天空。
　　道旁的水田中积存了过多的雨水，水就成片成片的涌向道路。原来的一条土路没留下丝毫痕迹，若不是看到那一排高大的树木，没人知道那里曾经是一条路。那是通往辽河支渠的一条狭窄的乡间小路。路边沟汊纵横，每一条都被灌得满满，偶有水势湍急的，只能绕行。一不http://www.p7bfinance.cn/ganggu/23576.shtml小心，滑入沟中，就可能断送了小命。可那时的我哪里会顾及到这些呢，只管一路向前，心中只有那群鸭子。
　　农村家家户户都养些鸡鸭，来补贴家用。我家门前是一片水田，村东有一大池塘。那时种田也不用化肥农药，养鸭更容易些。鸭子一般都是天亮就出去，晚饭前回来，自己找食，吃的肥肥的。我养的那十几只鸭子在这风雨交加的黄昏走失了，找遍家门前的水田，也不见它们的踪影。一路来到村东的池塘，原以为能在动荡的水波间，发现那群熟悉的身影。然透过雨雾，只见水天相接，混沌一片，风声，雨声一并袭来。我深一脚浅一脚的，走出了二里多地。一直找到堤坝南侧的邻村田里，终于听到了那熟悉的呷呷声。满心欢喜，直接从田埂跳下，在水田里与它们相见。鸭子们似乎见到了亲人，任由我的指挥，乖乖的跟我回家了。
　　那时我读小学四年级，柔弱而胆小的我竟用坚持为自己，为家里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空。
　　苦难是一笔财富，磨练了我们的意志，丰富了我们的心灵，让我们母女柔弱的身躯里拥有着一颗坚韧无比的心。“自古英雄多磨难，从来纨绔少伟男”这句话说得不错。正是这样艰苦的生活，让我们姐妹三人有了可以战胜一切困难的资本。这几天带着班里的学生唱歌，都选“精忠报国”“光辉岁月”这类励志的歌曲。就是想让他们身上少些脂粉气，多些英雄气概。“大风起兮古战场，英雄虽逝兮气犹壮。愿佩长剑兮游四方，纵横驰骋兮慨尔康。”这几句诗是我前几日写下的。它是我几十年英雄情结的自然流露。妇女节过去两天了，但对母亲，对姐姐的那份情怀却不成远离。就用那首我最喜欢的《真心英雄》，作为本文的题目。因为在我心中，她们就是真的英雄。　　20150310于沈阳